往事并不如烟：一位湖南人的真实口述

  于荣跃排行老三，生得比较瘦弱，上初中的时候，只有一米的身高，即便他后来成人，体重也只有92斤。

  小学时，于荣跃仅仅在自己的村子读了两年。后来到了二姐家读书，二姐是怀化那边，因为结婚有孩子，没有人带，依旧是觉得于荣跃能多少帮一些。虽然他不是成年人，但带个一两岁的孩子，还是没有问题。

  就这样，于荣跃在怀化待了几年。到升学考试的时候，于荣跃不得不回到邵阳，他的户口在邵阳，只能回到邵阳考学。

  于荣跃考到了全年级的第二名，老师十分喜爱他，让他当上了班长。初中食宿全部在学校，学生们全部挑着大米、南瓜来到学校，这不是学费，是生活费。而且，每一个学生一学期，要交600斤的柴，否则学校没法生火做饭。

  1米身高的于荣跃尽管学习成绩比较好，但班级的很多学生并不服他的管教。倒不是打人，而是故意与他对着干。那些学生，敢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，偷偷跑到老师后面，拿起粉笔在老师背后写一个“牛”字，再在“牛”上画一个圈。

  初中的时候，他没有觉得所谓的面子不面子。上了高中之后，才渐渐懂得一些人事，懂得一些面子。也就是上高中这三年，他是自卑的，自卑的原因，是家庭比较贫穷。

  高中时，于荣跃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，所有的衣服都是哥哥留下，而哥哥的衣服，也是别人给的。最重要的是，哥哥的衣服比较大，而他的身子比较瘦小，一旦穿上哥哥的衣服与裤子，各种不协调都会发生。

  比如做广播体操，举手时袖子一下滑下来，露出整个胳膊；下垂时，袖子又遮挡了整个手臂，好像没有手臂一样，裤子也是如此，像女人的裙子一样，各种各样的尴尬事充斥着它。

  初中成绩，他一直名列前茅。高中之后，他成绩一路下滑。原因有两个：第一个是自卑。第二是他的父亲与母亲不合，母亲是一个比较强势，什么都爱管的人；父亲则不一样，什么都不爱管，简单说就是一名农村的老实人。

  下学之后，于荣跃开始种姜。觉得种姜起码不会亏本，能卖的出去，正因自己不懂市场与行情，导致丰收的姜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效益。这一年，种姜的人特别多。2毛钱一斤的生姜，都没有人要。

  90年代初期，是生育的高峰期，自然也是教师资源匮乏的时期。1994年，于荣跃通过县里的考试，当上了村子的民办教师。既教语文，又教数学，还教音乐，唱歌是于荣跃的爱好，他从始至终保持着。

  民办教师的待遇是300元一个月。这个工资主要由两部分所组成，一个是教育局的150元工资，一个是村子的150元补贴。但后来，村子并没有兑现承诺，支付相应的教师工资。于荣跃做了三年的民办教师，已经准备辞职，村委苦于没有人接班，不同意于荣跃离职。如果有人接班，也许于荣跃早就辞职，但拖欠教师工资这个事，村委始终没解决，即便于荣跃去信访办、甚至教委讨要说法，下达了相关文件，村委依然没有支付于荣跃的工资。

  在90年代，村委拖欠了于荣跃3000多元的教师工资。300多元在90年代，已经不算少，是他将近十个月的工资。这一次，于荣跃拿到了一分钱。直到于荣跃结婚，他再次向村委讨要工资，村委以挤牙膏的形式，再次给他了一部分钱。

  此时，当地鼓励村民外出打工，甚至创业。90年代末，21世纪初期。于荣跃与村子的其他人，一人花了600多元，买了一台破竹篾的机器，踏上了去福建的道路。

  福建这边有不少制作竹胶板的加工厂，于荣跃加入了这个行业。他主要工作就是破竹片，产出的半成品，还需要有人将这些竹片编制成产品。

  但能编织竹片的人，却不好找，这就导致一个问题。于荣跃他们破的竹片，迟迟没办法使用，累积在一起。这样一来，于荣跃一会有活干，一会没有活干。他们吃住在加工厂，效益不好，老板发工资也没那么及时。

  无论如何，总需要一些钱去买生活用品。老板并不预支工资给他们，只能带他们去商店赊账。直到大年三十的晚上，老板依然没有发工资的迹象。按理，于荣跃他们要往家中寄钱，因为过年了。老板不发工资，这直接引发他们不仅无法回家过年，也无法邮寄金钱给到家中。

  这家竹胶板加工厂，只需要三个人，但于荣跃带领了同村的一个人，与另外一个人过来。除了留下来的人，其他人都去附近的厂子找工作。这里的产业，就是竹胶板加工，很多类似的工厂。

  于荣跃带来其中一个人是本村的，但于荣跃仅仅是因为同村同乡，念着一个情分，带他进入，但谁也不知道，这却给他带来了一场后患。

  一次，在隔壁加工厂做工的老乡，和于荣跃说：“你要小心你这个老乡，他可能要把你赶走。”于荣跃不信，念及同乡情分，觉得对方不会，但很快，这位老乡说的话就应验了。

  于荣跃所在的加工已经够人数，但他这位老乡又带着七八个人过来。他们私下与老板说：“无论我们生产的效率，还是质量，都要比老于他们好，甚至要高。”言下之意就是，想把于荣跃赶走，自己的人留下来。而此时，老板对于荣跃的态度，也发生着变化。

  于荣跃在正常生产的时候，被他带入的老乡却关掉电闸，停止生产。有的员工不满，去老板那里告状说：“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？”

  这位老乡读的是体校，个子有一米七多，人高马大，就与他的另外一个同伙，准备一起收拾告状的员工，包含于荣跃在内。于荣跃却挡住这位老乡说：“你也是我带来的，你怎么能这样？”

  老板没有上前及时阻止的原因有两个：第一个，听信了对方能把产量提高，质量提高，效率提高的话。第二，于荣跃这边打输了，自然会离开，不要自己出手，反而更好。

  救护车与警车都赶来，一米七男子到了医院，伤好了之后，同样被关进了派出所，因为他是加工厂打架事件的始作俑者。于荣跃也进了派出所，随后又被送进了拘留所。

  来到福建的时候，于荣跃曾认识了一位湖南的大姐，这位大姐嫁在福建本地，本身也是做生意的女性。因其没有兄弟，便认了于荣跃做干弟弟。于荣跃有她的电话，在派出所没有赶来之前，于荣跃就将这位大姐的电话给到了自己在附近上班的哥哥，一旦自己遇上麻烦，可以找这位大姐帮忙。

  于荣跃被送往拘留所几天后，被这位大姐动用关系，保释了出来。保释的理由是在外就医，而对方的目的很明确，要以故意杀人罪，将于荣跃下牢。

  一米七的男子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，但他还要上诉。这位大姐私下找他谈判：“你也动手了，于荣跃的伤比你还严重，真要告起来，你未必会赢。“

  一米七男子心虚，只得作罢，并不上诉。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。此后，于荣跃来到深圳。但他要养活家庭与三个子女，并没有发展得很出色，对于这位大姐的相助之恩，于荣跃来到深圳之后，也没有联系。当他再次试图拨打这个电话的时候，电话已不存在。

  通过他人介绍，于荣跃来到松岗塘下涌，进入了一家拉链工厂。介绍他来的，是一位远亲，这位远亲在拉链厂做拉长，再三的保障，于荣跃来后，岗位可以随便选择，想干什么都行。但实实并非如此。

  于荣跃进入这个拉链厂，所干的工作是烧锅炉，一种产品需要利用蒸汽熏蒸。本来这个岗位是四个人做，等你做上两天后，主管却要抽调两个人，再做一天后，主管再抽走一个人，剩下于荣跃一个人生产。主管和于荣跃说，愿不愿意做。为了生活，于荣跃不得不做。

  等三四天后，主管就开始骂，说于荣跃如何如何干得不好，不适合这个岗位。鼓励于荣跃辞职，于荣跃干了七天，只得签了主管辞退的单据。

  于荣跃拿着单子到经理办公室，经理签完字，见于荣跃不肯离开，催促于荣跃赶快走。于荣跃据理力争，提到工资的事。经理恼火的拿着单子找到主管骂：“你是怎么搞的？不是跟你说，没有干满七天，就要想办法把他们炒走，超过七天是要给钱的。

  于荣跃本身没有跟着经理，后面才跟着出去，听到这么一段对话。他这才明白，这个工厂为了省钱，就让一部分工人干个三五天，故意刁难他，让他受不了走掉。

  离开工厂后，于荣跃开始干小工，大工，跟着别人干工程。起初跟着一个熟人干，学习贴瓷砖、砸墙、扛水泥、修补墙体等工作。但与熟人的父亲合不来，选择离开。

  此后，于荣跃与更多的人合作，整合资源，介绍业务给别人，自己也买上一套工具，承接零星工程。多的时候，一个月可以挣到三万元。

  随着社会持续健康发展，各行业都面临着内卷，于荣跃除了承接工地的活，还要为今后探索出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，做准备与努力。